二零一九 北京初雪

出门时候,雪似刚起,和着风,洋洋洒洒。我把耳机挂上,衣领竖起,去取我的包裹。

天色渐暗,雪花不仔细瞧倒是不易见,但一辆汽车驶过,尾灯下便现出他们飘落的身影,一辆一辆,雪也仿若一层一层落。我歪着头,听着耳朵里传来 Life is strange 的主题曲,突然觉得,生活之美好,永远是当下一刻。

今天我是五点半才睡的,然而我闭眼预备入眠的时间是昨夜十一点多。不是失眠,更不是玩手机。我发烧了。

其实在努力入睡时,全身就好似变烫了。我也不是很清楚自己到底睡着了没有,就是各种胡思乱想的担心,变成画面和声音在脑袋里回荡,反反复复,整个人至于恍惚。折腾到两点,一摸额头,烫得很。挣扎着爬起身来,打一盆温水,用毛巾给自己降温。把毛巾卷成一团敷上额头,闭上眼睛期待能有些帮助。思维滞缓,如何熬过这漫漫长夜?发烧的症状昨天下午时就出现了,当时 Herr张 帮忙送我去校医院,量下来 39.5°C,医生直接让转院。 于是 Herr张 又不辞辛苦将我送至区医院,挂号检验开药,等待时间略长,但血常规出来仅是炎症。没什么大问题,总是好的。晚上也吃了药,哪知道这么快又开始了,烧在被窝里时,我的整个人生在脑海里回荡。

高烧持续不退,辗转反侧。舍友们发觉后,一齐爬出暖和的被窝,预备送我去医院。零下五度的北京在车窗外呼啸退去,我觉得也不是那么冷了。

头晕乎乎的。

医院深夜是急诊值班,我还从来没在这个时间点来过。大厅里长椅上或坐或躺着一些人,不知是病人还是家属,还都靠在一起。其中有一对中年夫妻,年纪估摸着得五十多了,丈夫头枕一个褐色的旧旅行包侧躺着,面对着椅背,不知睡着了没有,妻子正举着筷子,在饭盒里夹着什么,亦不知为何在这时才吃起饭来。

先挂号,然后去找医生就诊。半夜的门诊室依旧不停歇,排了好一会儿队。由于下午已经化验过血液,医生很快就给我开了药和输液单。药房在二楼,电梯里有位全身罩住躺着的人,刚开电梯门吓了我好一跳,毕竟又是半夜、又是医院。后来估摸着是医院的电梯管理员,可能太累了吧。

输液室内人满满当当,我找了个角落的躺椅,坐下来等待护士。

右手边半躺着一位学生模样的短发女生,她用手臂盖着半边脸,在跟两位我开始认为是她同学的女生聊天。聊着聊着,我左边似在瞌睡的女生也加进来了,该是认识的。

左手输进身体一小股凉意,脑袋也清醒些。闲着也不想看手机,便与她们攀谈起来。

她们四个是同事,都在 XDF 工作。短发女生今晚加班,身体出状况,晕倒了,她们几个关系不错,合力送来医院,好在没有什么大碍。我这段时间正找工作,便往这方面多谈了些。她们有三都是程序员,还挺巧,其中一位还是我的学姐,毕业于 BIT 计算机学院,工作六七年,一直呆北京。相比而言,短发女生工作经历可算丰富,本科学的电气,校招专业对口去了高铁,一年不到就辞了,直接放弃专业,进了京东的物流部门,没多久,还是觉着没意思,辞职转行当老师……才几年,换了三个行业,而且干得都不错(同事语),有些厉害。我问她准备在老师这个职业长呆吗,“不,我现在的梦想职业就是不工作……”,她的身体状态这几年一直不太好,上次公司运动会上被抓去长跑就险些晕倒,现在公司又上新项目,连续加班,终是绷不住了。

我们相互叹息着人生,吐槽着社会…

不知不觉我的输液将尽,医室里先前的人们已渐渐散去,据我观察,在这段时间,有两对情侣、一对中年夫妻、两学生、两老人,来过又走了。指针拨近五点,我也该离去,短发女生还没输完,她的同事们先行撤回公司打卡,再买了早点赶过来,正巧迎面遇上,“学姐,还有各位姐姐们,再见啦~”

再见,再见。

我向天空伸出手,掌心里落下丝丝凉意,一场盛大的初雪开始了。